湿地中国
爷爷和奶奶
新竹清风专业号 | 2017-12-24

打我记事起,奶奶就很能絮叨,尤其是和爷爷絮叨。爷爷不爱听了,就背筐上山,一走就是半天。这半天家里似乎会安静许多。可不一会儿,奶奶就开始指责我们,说家里养的都是白眼狼,你们的爷爷都生气走了,也不知道出去找找。我们就跑出去,没去找爷爷,都去玩了。

上山的爷爷夏天会背一筐野菜,秋天会背回满筐苞米或是绿豆荚子,冬天就是捡来的烧柴。奶奶在爷爷回来之前,一会儿趴窗户看,一会儿去大门望,直到爷爷远远的走回来,她才回屋脱鞋上炕,然后摆她那永远都摆不开的扑克阵。爷爷进屋,奶奶装作视而不见,不时的还翻几下白眼。爷爷洗完脸,脱鞋上炕,靠在自己的行李卷上假寐。这时候,奶奶总是要干咳几声,小声叨叨几句,埋怨爷爷回家就知道睡大觉。

那时候,我们还小,总觉得奶奶事多,尤其看见她坐在炕上,一条腿能压在另一条腿上盘起“二郎腿”,然后拿着扫炕笤帚,那样子,像极了“二大妈”(东北拉场戏《二大妈看病》里的人物)。背地里我们和爷爷说,奶奶太刁,你别和她一家了。爷爷说,你奶奶这辈子也不容易,16岁到咱家,没少受你太奶的气,一个不顺心,不说是家常便饭,也差不多三天两头儿就挨打挨骂。受了气不敢和别人说也只能和我叨叨,时间长了,就成习惯了。爱叨叨就叨叨去,我不在屋,她就叨叨不起来了。

等我们长大成家了,奶奶再絮叨,爷爷就上我们几个孙子家。后来我们因为工作关系,陆续搬到县城,爷爷和奶奶就几家轮流待上几天。奶奶有气管炎,一到冬天就不能出门了,爷爷一天两遍抱柴禾给她烧炕。奶奶坐在炕头,不是嫌爷爷烧多了就是烧少了,要不就是柴禾太碎了,整的屋里都是灰尘。爷爷也不吭声,奶奶就一直说,有的时候自己还能说激动了,骂爷爷。爷爷挨骂也不还嘴,收拾收拾就进城。

爷爷在我们家里待着,抱怨奶奶越老越不讲理,还学会骂人了,她要是不道歉,就不回家。可是没过两天,爷爷就收拾收拾,回家了。一进家门,奶奶还是絮叨,爷爷还是照样抱柴禾,给奶奶烧炕。奶奶坐在炕上说:你个老东西,还学会离家出走了,有能耐你别回来给我烧炕,冻死我。爷爷一边点火,一边说:冻死你,真想冻死你,要不是孩子们劝我,我才不回来受你的气!等下辈子掉个个,你给我烧炕,我叨叨你!

奶奶活到90岁,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,在爷爷烧的热乎乎的炕上去世的。奶奶走后,爷爷一下子苍老很多,总是望着炕头奶奶睡觉的地方发呆。我们怕爷爷憋闷出毛病来,就接爷爷上城里到我们几家待着。爷爷就每天闲着没事时和他的重孙子们讲奶奶的一些事,说奶奶嘴碎,爱叨叨,可现在,耳根子静了,心里倒空了。要是有下辈子,老太婆爱叨叨就叨叨,只要她在炕头上坐着就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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